系统思维：因素、结构、关系、变量和边界

      人类总体而言，是在“不可知论”和“存在主义”的悖论中前行的，在认知上我们承认自己不可触及客观世界的本质，无法掌握绝对真理；主观上我们积极探索，试图了解客观世界的本质，试图接近真理。悲观者因为“不可知论”而“尽人事听天命”，乐观者因为“存在主义”而“我命由我不由天”。无论我们是否理解生活、生命的意义，我们都被迫在这个世界系统中，受到生命规律的支配，在“新陈代谢”的生命源力推动下，在“竞争协作”的社会性影响下，或铿锵有力，或者蹒跚曲折的前行，直到生命结束的一刻。

      人们为什么会相信“命运”、“上帝”、“不可知论”，原因在于缺乏真正的系统思维。系统思维和科学探索一样，不是包治百病的神丹妙药，无法解释一切存在的现象，不是终极真理，仍然遵循“存在第一性，思维第二性”的基本哲学逻辑。与之相反，系统思维是通过揭示我们人类的局限，包括感知能力的局限、知识范围的局限、能力结构的局限等等，局限了我们对客观世界、存在事物的认知这样一个事实真相。如果我们要接近真相或者真理，我们就要养成系统思维，因为我们人类的生理结构决定我们无法穷尽已有的知识和智慧，而我们要尽量的不犯错误和少犯错误，唯一的有可能实现的途径，就是发展系统思维。

一、什么是系统？

      一般系统论创始人贝塔朗菲定义：“系统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诸元素的综合体”。这个定义强调元素间的相互作用以及系统对元素的整合作用。

      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认为：系统是由相互作用相互依赖的若干组成部分结合而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有机整体，而且这个有机整体又是它从属的更大系统的组成部分。

      我们可以认为宇宙是一个系统，自然是一个系统，世界是一个系统，国家是一个系统，社会是一个系统，民族是一个系统，企业是一个系统，家庭是一个系统，父子是一个系统，情侣是一个系统，人自身是一个系统，人与鼠标是一个系统，大脑与四肢是一个系统，大脑自身也是一个系统。构成系统的每一个独立事物作为因素，彼此联系，互相影响，互相作用。系统和因素之间彼此互相作用，因素与因素之间彼此互相作用，因素与因素的结构形成系统结构，系统的结构又反过来影响因素之间的结构。如果你操作鼠标的时候，鼠标不给你任何反馈，你就不知道操作的效果和意义，不知道操作是否按照自己的意图进行，也不知道操作是否达成了自己的意图和目的。

      我们个人作为世界系统的一部分，一方面受到世界系统的规定和支配，一方面也在影响世界系统，由于我们不了解世界系统是如何规定和支配我们的，因此我们就会相信命运、相信运气、相信上帝。而那些改变世界的人，虽然也可能不知道世界系统是如何规定和支配个人的，但他们正如乔布斯在《think different》里面所说的一样，“只有那些疯狂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变世界”，因为他们深信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因而做出了改变世界的伟大成就和贡献，是的，因为世界是一个系统，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因此我们注定会改变这个世界，只是影响的大小好坏不同而已。

二、系统思维不同于片面的因果逻辑思维

      系统思维的核心特点是：把一个现象和存在看作是系统作用的结果，而不是片面的归结为其中某个因素或某个原因。这和传统的因果逻辑思维是有所区别的，虽然总体上，依然遵循“系统是因、现象是果”的逻辑关系，但在思维层面有着本质的区别。

      例如把水烧开的速度，受到火力、水的纯度、水的初始温度、气压压强等多个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互相作用和影响，形成了一个“烧水系统”，高压锅是通过改变“气压压强”而提升了烧水的效率，而燃气灶则可通过增加火力来提升烧水的效率。这在今天看来是一个常识，但人类没有发现气压压强可以影响烧水速度时，即使在生活当中已经学会了用蒸盖、锅盖来增加气压，但我们主观的认知上，对于把水烧开快慢的因素，却主要归因于火力大小。

      单纯的因果逻辑思维，往往是好心办坏事的，大好心办成大坏事的主要原因之一。正如我非常不看好特朗普所推行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美国优先主义”、“贸易保护主义”、“吞并加拿大”、“占领格陵兰岛”、“将墨西哥湾改为美国湾”这些主张和举措一样，这些主张和政策无疑将美国与世界孤立起来，虽然在特朗普看来只是为美国争取一个符合美国贡献和价值的地位，似乎站在美国的立场是正确的，但其潜在的危险是进一步激发了国家主义、民族主义、民粹主义，从而导致国际贸易壁垒提高，国际关系裂痕加深，国际科技合作和交流减少，阻碍全球科技文化创新，阻碍全球经济发展，而美国的发展与全球是一体的，全球不好，美国也就不好，美国不好，全球也不会太好。

      虽然特朗普在精简政府，查处贪污浪费，矫正LGBT政策等诸多方面，和他的团队有着伟大的目标和雄心。但正如我对汉武帝刘彻的评价一样，无论他建立了多么大的功绩，扩张了多少领土，以及如何为民族赢得尊严，他实行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一举措，也就造成了他成为中华文明千古罪人的事实。而特朗普正在摧毁自一战时期的美国总统约翰逊，以及二战时期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在构建全球一体化，维护全球文明和经济发展方面，近百年来的努力，美国在全球化中从中受益匪浅，成为世界一极，全球也从中受益匪浅，美国作为现代民主联邦共和国机制的策源地，它的先进文明部分不可忽略的影响着世界文明的历史进程。

      企业也是如此，企业作为社会系统、产业系统、供应链系统的一个部分，一个元素，必须保持开放的心态，积极的建设的心态，企业的发展受到更大的系统的规定和约束，同时企业也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发展，影响和改变系统的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企业要求得生存和发展，就不能忽视系统的状态和条件，不能忽视自己的能力和定位，总体来说，如果只是抱着享受系统发展的利益，只是抱着投机的心态，多半是要失败的。只有找到系统当中的关键环节，核心要素，去解决系统的核心问题，才能形成核心价值。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时机的把握，企业不能无限制的投入，必须产生商业回报，因此必须把企业的产品、技术或服务，放置到客户系统、产业系统、社会系统中进行考量，最重要的是放到社会系统中考量，企业的产品、技术或服务是局限于某个客户、某个产业，还是对整个社会都将产生价值，我认为必须是后者，才具备穿越时间周期的力量。

三、因素、结构、关系、变量和边界对系统的影响

      我们之所以对系统不能有正确的认识，多数情况下，是因为对构成系统的因素不清楚。正如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办法用物理理论完全清楚地解释飞机如何起飞，还没完全搞清楚大脑的物质结构，还没完全搞清楚宇宙的物质构成等等。缩小到个人对某一个事物对象的系统认识，也是如此，我们对构成某一系统的因素几乎不知道，或者知之甚少，除非我们是我们学习过的科学知识。

      企业这一事物，尽管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但是构成企业系统的因素究竟有哪些？仍然缺乏统一的、科学的、清晰的理论知识。尽管如何经营企业的学问汗牛充栋，但却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是按照已有的理论能够确定的可以经营好的。除了对构成企业的因素没有充分的认识，对于企业结构、因素之间的关系，变化的变量，等等各方面，也没有正确的理论和范式可以遵循。例如说，构成企业的最重要的因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正确地构建，如何互相作用，仍然像一个谜题一样难以解开，这是因为科学家们也没有搞清楚人的大脑、人的意识、人的思维究竟是怎么工作的。

      但是，我们通过因素、结构、关系、变量和边界的系统思维去看待科学技术的发展变革趋势，却是非常有用的，这是因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基本上严格的遵循“系统--结果”这一规律的，其因素是基本明确的，结构是基本明确的，因素之间的关系是基本明确，至于改变什么作用力，或者添加什么因素，实施多大的变量才能引起事物的质变，以及质变的边界，则可以通过实验来验证。我们在创业的过程中，常常被问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公司不能做好的技术凭什么你们能做好？过去我通常无法回答，但现在想来，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技术目标的不同，也可以说是技术理想，或者是使命、价值观的不同等等，总之，围绕不同的技术目标，有了不同的人才团队，有了不同的能力结构，有了不同的技术路径，有了不同的工作方法，有了不同的研究探索过程，有了不同的实验方法.....等等，最终通过一个复杂的过程和系统方式，我们实现了原有的技术目标，或者实现了部分原有的技术目标，或者超预期实现了原有的技术目标，或者实现了与原定目标完全不同的技术目标，总之，创新技术是一个复杂系统进化的结果。当一项创新技术的实现，里面包含的因素、结构、关系、变量和边界很难进行定量和定性，或者没有标准的时候，就具有很高的壁垒，难以被抄袭和复现。只要不是完全抄袭的技术，而是创新的技术，都是这么一个复杂系统进化的结果，它是不容易被抄袭的，甚至是不容易被理解的，因为对技术的价值判断不同、技术目标不同、人才不同、能力结构不同、技术路径不同、工作方法不同，创新的事物之所以有高壁垒，是由思想的差异、knowhow的差异、时间的积累等等所带来的。

四、系统思维在产品和技术创新当中的应用。

      把系统思维运用在企业经营当中，还需要相当程度的实践和探索，数百年的企业发展历史已经证明，简单的运用生产关系、劳动者、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等因素的作用，难以解释生产力的发展和提升。因为作为生产力的第一要素，劳动者和劳动者的能力，具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如果对这种不确定性严加约束和管控，人就会失去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变成可以量化的“有生命无思想的机器”；而如果不加以约束和管控，则输出结果极为不稳定，不确定，失去计划性和目标性。所以，就企业的管理模式而言，应当根据企业的使命愿景，规模，阶段现状和阶段目标，进行模式设计和动态调整。在大的方面而言，企业的使命愿景，或者说创始人的使命愿景，已经决定了企业能吸纳什么样的人才，已经决定了企业初始的能力结构，也就基本决定了可采用的管理模式。前提是企业的使命愿景是真实的，而不是写在PPT上对外吹牛的，而在当下的社会，人与人之间，客户与供应商之间，投资机构与创业者之间，却很少谈及使命愿景的话题，有不少创业者在艰难的融资过程和商业化过程中，会削弱对使命愿景的重视程度，甚至变得完全没有使命愿景，这样的创业，即使暂时获得一定的成功，也是不可持续的。当我们能通过系统思维的方式，清晰明确的描述出使命愿景的时候，我们就能汇聚起优秀的人才，产生卓越的能力结构，构建良性的内部关系，通过反馈沟通逐步摸清楚企业的能力边界，并通过实践迭代找到我们创新技术或产品需要施加的变量，从而实现我们的技术目标或者技术理想。因此，我们可以说，不是使命愿景不重要，而是我们是否真的拥有使命愿景，真的把使命愿景看成重要的事情。

      在技术和产品上，创新从来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只要我们清楚的知道改变一个系统的因素、结构、关系，就能改变一个系统，通过实验不断的验证变量和边界，我们就知道如何创新一个事物，以及可以创新到什么程度。真正困难的是，我们怎么确定创新的目标，怎么理解创新的价值，怎么组建创新的人才，以及塑造创新的组织文化。更多的是需要创始团队有雄心壮志，有莫大的勇气，有宽广的胸怀，有坚韧不拔的毅力，以及对人才有耐心和足够的尊重，懂得尊重人、尊重时间、尊重规律。